番茄炒蛋tomato

犬类爱好者
我雷羊狼相关乙女

【晋察冀边区】太行一夜


周晋带着人马,快马加鞭走了一天一夜,在黄昏前赶到了太行山脚下。


城门开着,百姓正忙着进出,高个儿农民挑的担子挡了他的视线,那边儿的人影有点儿熟悉,又看不清。周晋啧了一声,让队伍原地修整,自己一个翻身利落地下了马,在人群里挤来挤去,一伸手,就精准地揪住了那人的后领。

他喊: "察哈尔!”

察哈尔侧过脸来,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弯起,冲他一笑。周晋闻到边区尘沙混着青草的气息,他锤了察哈尔的肩膀一拳,问他:“你大老远的又跑这儿?”

对方视线落在他身后。士兵们正三两坐着的身影映在他眸里。他一手搭在马背上,耸耸肩:“你也一样。”

嘛,支援燕冀的队伍看来不止他一个。通讯员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?周晋琢磨着回去给那小子一脑瓜崩。三支队伍齐集在太行山,看来这次的战役又非同小可。


但是这么说也不对。对于那些真正血肉之躯的普通士兵,每一场战役都是非同小可。


周晋翻身上马,对后边部队喝了一句:“整队,准备出发!”

“我同你一起去。”察哈尔说。

他冲司令员招招手,勒住马缰一蹬就上了马,行云流水。周晋感觉仿佛周围又变成了他曾见过的那片翠色的、无垠的草原。他说:“你那边的战事……”

察哈尔一拽辔头,马惊嘶着扬蹄,漂亮地转过身去,面朝落日。“别想那个了,我们会全部拿回来的。”他说,但是难掩苦涩,“战场就是我的草原。”


周晋的马跟着他,两队士兵汇合跟着周晋。哒哒的马蹄声隐入太行密林中。他们沿着落日的足迹,落日也沿着他们。但是他们知道,落日正在山的那一面成为朝阳。


指挥区建在半山腰上,草丛里是潜伏侦察的军队。马蹄声踏进指挥区院子里,泥瓦房盖的是华北地区常见的样式,门上贴着半个手写的福字。周晋和察哈尔把马拴在院子门口的木桩上。

门口只有一个警卫员,还是认识他们的。察哈尔刚把手指竖在唇边,燕冀的声音从右边传来:“你俩干嘛呢?”


入秋天冷,他却只披了件单衣。几天没刮过的胡茬布在下巴上。连夜不睡觉,燕冀眼睛有些酸,以至于乍一看都没认出来周晋旁边的人是谁。他愣了半晌,才问:“你把头发剪了?”

察哈尔眨眨眼,正了正帽子:“不好看吗?比较方便。”


好不好看他说不出来。只是他跟那样的察哈尔相处久了,这多少有点儿别扭。


林里练枪的声音响起,山上的人家都点了火把。天色暗了。周晋熟络地撞撞燕冀的胳膊:“老样子,快请我吃酒。”

燕冀瞪他:“我屋里就剩二两了。这几天还打仗呢!”

周晋说:“喝了酒好打仗。我明明见这一路的士兵都分了酒吃。嗯嗯,我晓得是老百姓送的。咱俩这么多年交情——快请我吃酒!”

察哈尔一边一个,勾着他俩脖子,推进屋去。

“边喝边说吧。”他轻快地说。


他屋里只点了两盏灯,一盏映照着地图,一盏托在周晋手里。燕冀掬了一把凉水拍在脸上,强打起精神。他盯着碎了一半的镜子,抬手蹭了蹭下巴。有些硌。

周晋指尖掠过地图,落在大行山北麓。手绘的布绢上染着一片绿色,他们现在就在这片绿色代表的林中。林中埋伏着数以百计的燕赵男儿。


“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敌人从哪面进攻。"察哈尔说。

“嗯。”燕冀重新坐回炕边,一手转着酒杯。“那就两面都守;东南方向进攻可能性大,我来守。”

周晋和察哈尔对视了一眼,点了点头。


“你真是和几百年前一样。”周晋一口就干了半杯。燕冀给他满上。察哈尔端详了酒杯半天,没动一口, 又放下了。

燕冀仰起脖子豪迈地一口干了, 酒杯在桌上骨碌碌滚了几圈。他抬起眼来看周晋。他眼尾泛红,好像是醉了,但是又好像没醉。燕冀笑起来,带着一股醉酒的香味。可是他目光锐利透亮,分明是清醒着的样子。


"可是世界早已和几百年前不一样了。”他醉着酒低声说。


嗯。他想。几百年前他是什么样子呢?无非是将军,是大臣。可是他才是胜者。他也曾长枪厮杀气血方刚,身后是漫山遍野的大军。他也曾五花马千金裘,斗酒十千注琼池。他掰着手指想想,后来他跟着燕平过了几年醉生梦死的生活。后来的后来,许多事他不愿意再回想了。


那就别想。他想。当下最重要。


“再来一杯吧。”他说。

周晋小声嘟嘟囔囔:“我就知道你不止二两。”

察哈尔攥住他的手腕。他面前酒杯是满着的,他不喜欢白酒。“别喝了。”察哈尔说,“再喝就醉了。”

“不会再醉了。”周晋把他的酒杯夺了,分倒在自己和燕冀杯里。清澄澄的酒水混着月光。“我们都醒着呢。”


乌鸦扑腾着翅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,坦克驶过的轰轰声隐约从城里传来。山下的人家里有人在唱歌,柔和掩盖了军火声。他们浅酌了几杯,燕冀盘着腿靠在炕上擦他的枪。

察哈尔伏在桌上仔细看着地图。烛火交融着流霜。周晋皱着眉在山坡上转了一圈,回来时便说:“如果能渡过河去, 两面夹击会不会好些?”

“都是旱鸭子。”燕冀说。铜铸的枪管映着他黑色的瞳。“东边靠近敌占区有座小桥,但是肯定容不下。”

“我派民兵掩护着,让人去修一修吧——今夜。”

燕冀半垂着眼,含糊地说:“嗯。”

察哈尔问:“你还带了民兵?”

周晋的眉头舒展开来,英气的眉眼一笑更显得豪爽:“有人自愿报名的,从民兵连调到队里来了。”他笑嘻嘻的,“有不少小伙子还是光棍儿呢!”

“燕赵多佳人。”察哈尔轻声说,“落霜了。”


秋天的夜里是凉了。透过窗户他看见那小警卫员来回搓着手哈气,换到了背风处,继续站他的军姿。月华摇摆,碎了的镜子映着落灰的火盆。他突然想起似乎有人才披了单衣。


“燕冀,”他看着窗外喊,“我带了褂子,要不你先披一件?……燕冀,燕冀?”


察哈尔回头看他;燕冀抱着枪睡着了。



2021.10. 16- 10.21

意识流

评论

热度(38)
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