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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嘭咚/少量淘】Lover Gun

——“老师,有两条路,一条是遗忘,一条是新生,您会选哪条?”


2022.2.21—2.26  

  *现代警匪pa x

  *非 cp 向。嘭咚年龄差6+

  *淘淘恶人警告⚠️

       *1.1w+(不知道为什么就……


  

  1

  “帮我加工个人。”

  年轻杀手正忙活着搅开桶里浮浮沉沉的泡面,嘴上叼着调料,看也不看对方扔过来的照片一眼,含糊不清地说:“没斯间,吾至己还要挣钱养嘎。”

  “不会少你钱的。”淘淘扬起一边眉毛,“要不你先看看?还有……”他暼了一眼年轻杀手惬意地交叉叠放在他办公桌上的腿,“我这桌子是红木的。”很贵。

  嘭恰恰撕着调料包不以为然:“关我屁事。”

  他一手托着泡面确保不会倾翻,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够桌子上的照片。照片的人甫一入眼,他就认出来了。

  “省公安局局长……”嘭恰恰嗤笑一声,“你加工你顶头上司干嘛?”

  “上位啊。”他撑着下巴状似很无辜地笑了一下,落在对方眼里只有瘆的慌。语气幽幽地突然又颇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:“她上次还逼我跟逗逗加班加了一个月……一个月!逗逗都发烧了!”

  嘭恰恰冷笑:“幼稚。”

  淘局手中厚厚一沓文件被狠狠摔在桌子上,发出长长的痛号。持泡面的手稳稳当当,没有洒出一滴香浓的汤汁。嘭恰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,局长先生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

  “我、要、她、死。”

 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碰然后死死抵住,空气即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。泡面白蒙蒙的雾气浑然不觉地向上腾升,卡在两人中间。淘淘突然笑了一声,露出一颗狼似的尖尖的虎牙。

  “合作快乐。”

  他听见他的保护伞笑眯眯地说。

  

  2

  “…3 号,”淘淘看了一眼成绩单,“出列。射击成绩不错啊,谁把你派到市局来的?”

  一个略显腼腆的少年立刻从挺拔的队伍中迈出,站在外侧响亮地喊了声到,声音因为激动还带着点颤抖:“今年刚从警校毕业,主动报名到市局的。”

  淘淘漫不经心地扫过去,在看到对方眉眼的一瞬停滞了几秒钟,接着又不着痕迹地移回了成绩单上:“……咚咚锵?名字挺有意思的。”

  咚咚锵红了半边耳朵,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,引来一阵哄笑。淘淘伸了个懒腰,总算觉得心里的气报复出去点儿。于是指了指右前方没搬回去的一个射击训练靶,随口道:“你不是射击成绩挺好的吗?打几枪看看。”

  咚咚锵手心直出汗,枪油腻腻地老是往下滑。咽一口唾沫,食指按着扳机,迟迟不肯扣下。

  淘局的声音蓦然在他身后响起,带着一丝不耐烦吓了他一跳。“这么紧张干嘛。”

  淘淘懒洋洋地说:“又不是你哥当靶子。”

  咚咚锵抖了一下,食指猛地按下扳机。正前方的靶子立刻烧着袅袅青烟,幽怨地看着他。淘淘有点儿近视,眯着眼睛眺望了一会儿:“五…六…八环。”他笑眯眯地一巴掌拍在年轻人肩膀上:“可以啊!去那边报到。”

  咚咚锵扭头看了他一眼,含糊地应了一声,欲言又止地看看他,走了。

  

  3

  枪,光,冲击波。

  警校运动会看台上同学的脸笼在雾里模模糊糊看不清,嘭恰恰隔着人群勉勉强强听见他喊:“嘭恰恰,毕业了准备去哪儿啊?公安还是入伍?”

  “公安!”嘭恰恰远远地吼了一声。对方立即大声回应:“怎么的,跟你爸妈一块儿?”

  “老子就想治安天下伸张正义。”嘭恰恰刚点起一根烟,看着督察过来又麻利地掐灭了:“关你屁事?”

  “没。祝你执行任务的时候直接掉线。”

  嘭恰恰直接抽出手枪对准他的头。对方在大笑中举起双手:“别别别,被学校射击比赛第一名瞄头感觉挺不好的。”

  

  嘭恰恰感觉手臂有点痛,踉跄后退了一步,手枪掉在水坑里溅起一圈涟漪。他恍然抬起头,碧色长发的女人一身挺拔的警服,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枪口对准他。

  他不暇多想,向后摔下墙头,重重倒在那条泥泞的巷子里。

  

  雨,滑梯,手。

  嘭恰恰左手抱着咚咚锵,孩子瑟缩着紧紧搂着他的脖子。他用牙咬下笔帽,在孤儿院认领单上签下了嘭恰恰三个字。

  天还在下雨,他把伞给了咚咚锵。孩子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,看着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滑到自己的手上。

  他喊:“哥哥?”

  嘭恰恰嗯了一声。

  他茫然又紧张地问:“爸爸妈妈呢?”

  嘭恰恰的脚步停滞了一下,孩子的手一时被攥得发疼,隔着雨伞看不见他的神情。“爸爸妈妈被坏人杀死了。”他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让咚咚锵感觉冬日雪后一样冷:“我们回家。”

  咚咚锵吸了吸鼻子,眼眶发红。他尚不太懂得死是什么,但是他很想哭,又不敢哭。

  哥哥领着他,踏在残夏的最后一场雨上。

  

  4

  剧痛让他的脑子浑浑噩噩地醒来,在浑浑噩噩的痛苦里叫嚣。雨水淋得他睁不开眼,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撑起身子查看左臂的情况。

  ——确实……他用一只手倒吸着冷气给自己换了件干净的风衣。确实很严重,但是他也没带绷带。

  这是要看命的时候。

  他打了辆出租车,又不敢让对方看出端倪,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掩着那条断断续续流血的胳膊。路过自家小区的时候他看见家里灯还亮着,不觉心中一动。

  咚咚锵还在等他。

  他掏出手机划拉着找到弟弟的名字,点击拨通。过时了不知多久的歌刚唱了几秒钟,就被人截断了。

  “哥?你今天回来吃饭吗?”

  嘭恰恰咳了一声。“不了,”他说,“公司有团建,老总非得让我去……我就一开车的,估计得等他们喝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回来。哎,你先吃吧。”

  对方似乎心情不错:“好吧…那我等你?”

  “你按时吃饭睡觉就行了,不用等我。”

  他似乎看到咚咚锵撅着嘴挂了电话,不觉笑出了声。但是他紧接着又想起来另一件事,脸色瞬间冷下来,重新打开手机,找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发了条信息。

  

  淘淘在防晒衣兜摸了一会儿,把家门钥匙和自行车钥匙一起勾了出来,塞在裤兜里。难得周六,逗逗起的晚,睡眼蓬松,趴在餐桌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吹刚煮出的温热的米粥。

  弟弟打着哈欠说:“哥,今天还上班?”

  “买菜。”淘淘冲他转了转钥匙,“顺便去买几条鱼。”

  他关上家门,悠然自得地套着有些旧的连帽外套坐进驾驶座。这样好了,淘淘把一袋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放在后座上,先去买鱼,再去警局视察一下,然后回家。

 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站在家门口,没急着开门。老旧小区的监控早就坏了八辈子,邻居们挂着个拆迁房的名字,实际上防盗门口都已经堆满了灰尘和废纸箱。淘淘拉下拉链,抓住白色双面外套的一角,里面的黑色就衬得格外显眼。

  警局局长才是最有反侦察意识的人。

  他掏出手机,随手删掉了昨晚一通未知电话。

  

  5

  木头家具已经腐蚀殆尽,上面铺了一个坐垫勉强可以下座;铜门虽然锈迹斑斑,缝隙却被报纸和胶水从内侧堵了个严严实实,只在墙边剩下一个小孔。尽管淘淘来过几次,但是每次还是忍不住感叹烂尾楼的烂。

  “猪圈。”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评价说。

  猪圈里的人垂着头抬起上眼皮盯着他,显得有些阴沉。嘭恰恰用牙咬着纱布一头,缓慢的往涂满颜色怪异的药膏的胳膊上缠。

  淘淘没什么想帮忙的意思。把煎饼果子扔到坐垫上,他盯着墙上的蜘蛛网出神。那么容易清理,一根扫帚就能解决的东西,竟然被人置之不理;排除无人居住,排除这人太懒之外,简直是被人故意置之不理于此一样。

  一圈纱布缠上,立即被混着绿色膏状物和殷血的鲜红沾满;然后第二层亦是如此。杀手很有耐心地一圈圈缠着,数到第四圈,他松开牙齿,单手费力地打了个结。

  然后他舒适地往后一靠,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。

  嘭恰恰脚尖一指,很拽地说:“拖地。”

  不欺负伤员,不霸凌警校老同学,不摆架子作威作福。

  淘淘深呼吸了一口气,抓起湿淋淋的墩布去擦地上那摊血迹。

  他边拖边问:“加工好了?”

  杀手风轻云淡地说:“车间难产,加工失败。”

  淘淘哼了一声,带着点儿恨意:“那女人没那么简单。这次失败了,你要被盯上了。”

  “啊对对对对。”

  淘淘说:“你怎么不像电视剧里一样兴奋,冷笑着说'这样才刺激'?”

  嘭恰恰说:“你有病?”

  双双沉默。

  

  空气凝固了不一会儿,咀嚼脆饼的声音停下了。杀手的声音透着点游移:“你什么时候给我爸妈平反?”

  淘淘把墩布随手一扔,甩得满地是水:“等你加工完那女人,我上位成省局长……对了,我昨天见你弟弟了。他还想当警察?”

  “我什么都没告诉他。”嘭恰恰在屋子中央架起的狙击枪旁单膝蹲下,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漆黑哑亮的枪身。“……他还小。”

  还小还小。淘淘翻了个白眼。都上班了还小。

  窗帘老老实实地拉着,吊灯在房梁上转呀转。淘淘突发奇想:“枪和弟弟你更爱哪个?”

  调试的手顿了一下,嘭恰恰缓缓转过头来,露出一个熟悉的冷笑。

  “你会更爱哪个呢。”

  

  

  6

  很久很久以前,有这样的细菌一家。

  细菌妈妈是一位医生,细菌爸爸是一个士兵。虽然存在连绵不休的战争和世仇,但是他们的爱情跨越了黑暗的一切,隐居在山林里。

  他们生下一对可爱的双胞胎,兄弟俩快快乐乐地长大,从未和对方或者父母分离。他们该上大学时,战争业已停息,歧视消散已久。兄弟俩快快乐乐地生活着,就算死亡也无法分离。

  

  5岁,咚咚锵瘦瘦高高的,体重却不及同龄人的四分之三。他紧张地咬着手,窝在哥哥怀里听故事。听到最后一切皆大欢喜,幼童眉间的皱纹才舒缓开来,在哥哥轻轻拍打下睡去。

  睡前他问哥哥:“爸爸妈妈为什么会被坏人杀死呢?”

  嘭恰恰说:“因为……坏人呀。”

  咚咚锵难过地咬着手指,很委屈地压低了声音:“他们说在报纸上看见,爸爸妈妈犯了罪,才被杀死的。”

  “犯罪?”嘭恰恰把故事书的一角几乎要揉成团,“犯了什么罪?被人抓来顶替吗?罪过吗?”

  他从余光突然瞥见弟弟紧紧揪着被子,被自己的神情和语气吓得缩成一团。他赶紧放缓了声音:“……不过事情最终都会有好结局的,你看就像细菌一家一样,幸福地生活在一起……”

  

  会吗?弟弟问。

  会的。哥哥答。

  在夏天的雨里他们依偎在一起,各自成为彼此的幸福。

  

  “——哥!”咚咚锵从厨房里端着一盘菜冲出来,“吃饭啦!”

  嘭恰恰敲着电脑往他那儿一看,正好看见弟弟被烫得愁眉苦脸,把手放在耳垂上捏捏捏。他眯起眼睛轻轻笑了一声,才抬高声音道:“来了。”

  “哎,哥,”咚咚锵一边吃嘴也不停,仓鼠一样塞得鼓鼓囊囊,“市局那个局长你认识吗?姓余来着,好像跟你很熟。”

  嘭恰恰慢吞吞地把一筷子韭菜鸡蛋夹到他碗里:“警校同学,好久不联系了。”

  “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同学呀,早知道走个近路……”

  梆的一声,是筷子敲在头上。

  “好好吃饭。”

  “——我开玩笑!——”

  咚咚锵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扒拉米饭:“只是觉得当警察更好保护哥哥……”

  他叹了口气:“哥哥平平安安地就好了,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。”

  筷子的声音短暂的停顿了一会儿。过了半晌他听见哥哥平稳的声音:

  “我一直在。”

  

  

  7

  “老师,下午好,好久不见。”

  恩师白色的胡须长得几乎遮住了眼睛,乍一看简直像一只老羊,只是目光依旧炯炯有神。老人歪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,才像突然想起一样惊喜地一拍手:“嘭恰恰!”

  “是我,老师。”

  “快进快进。”软绵绵像所有热情的老人一样把他拽进了门,搓着手打量着曾经最得意的学生:“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——哎,来都来了还拿什么……”

  嘭恰恰笑着掂了掂:“是脑白金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老人搓着手沉默了半晌。“我觉得我没有老到那种程度……算了。”他又精神矍铄,“最近怎么样?”

  “在一家公司给老板开车,勉强算是养家糊口。”嘭恰恰说,然后又因为谈到了弟弟而神采飞扬起来,“不过没关系,咚咚锵最近刚开始工作了。”

  软绵绵好像卡住了一样,好长时间才说:“看见你们兄弟俩好好的就好,我不希望你们重蹈父母的结局。虽然我知道你们父母是冤枉的……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。”

  “事情。”嘭恰恰别过头笑着看着他。“我专程为此而来,老师。”

  

  “你说吧。”

  

  “……”嘭恰恰垂下眼:“老师,有两条路,一条是遗忘,一条是新生,您会选哪条?”

  大衣内侧的枪散发着寒气,硌得慌。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。

  他没有抬头,对方久久没有动静。片刻,软绵绵低低叹了口气:“你还是选错了。”

  “一定有错与对之分吗,老师?”

  嘭恰恰低头摆弄着手套。消音手枪从口袋里被取出,他半玩弄半认真地填了两颗子弹,抿着嘴想了一下,又填进一颗。他知道软绵绵年龄大了,压根逃不走。

  第三颗就算作敬酒。

  软绵绵望着他,他不抬头。老人说:“我这一生招惹了不少不该招惹的人,谁要杀我,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嘭恰恰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但是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。

  “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所做的事。”老人说,“嘭恰恰,希望你也不会后悔。”

  

  嘭恰恰没有应声。他在倾听窗外的雨声,心想回去时或许需要买一把伞。

  

  

  8

  九环。

  咚咚锵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结束了射击。

  “拍好了吗拍好了吗?”他收起枪冲场外大喊。逗逗压了一下帽子,远远冲他摇了摇手机。

  咚咚锵握起拳头,胜利又孩子气地耶了一声,眼睛亮晶晶的小狗一样:“快发给我,我要让我哥看看我的英姿!”

  他像个孩子一样骄傲地想,自己是不是离哥哥的成绩越来越近了呢?哥哥会不会夸他——

  逗逗啊了一声,突然竖起一只手:“等等等等。”

  他凑到文书脸旁,眯起眼看警局群里发的新信息:“怎么了?”

  “淘……局长让咱们去三楼开会。”逗逗举起手机,“……新的案子。”

  屏幕上投影着案发现场和死者资料。年迈的男人长长的白色胡须被鲜血浸泡又干涸,染成异样的深红,让咚咚锵想起干燥氧化的红玫瑰,风不吹就碎。

  有点眼熟……他想。

  “死者六十五岁。”淘淘靠在桌子旁点了一根烟,面色有点憔悴,“男性,曾任市警校射击教员……这里的很多老警员都是他的学生吧。”

  他丝毫没有遮掩浓抹的黑眼圈的意思。烟雾缭绕整个会议室,突然模糊了咚咚锵的视野;在他左边,他听见逗逗担忧地轻轻咳了一声。

  淘淘叹了口气:“我的老师。”

  “果然……”咚咚锵在座位上嘟囔,“也是哥哥的老师吧。”

  他匆匆翻过尸体的照片,投影出案发室内的照片。

  咚咚锵快速扫了一眼。现场有些凌乱,好像被人打扫过;抽屉胡乱拉出又塞回,恐怕里面的贵重物品都已经不翼而飞——非常明显的入室抢劫。他想。

  “凶手持枪,不是简单的抢劫。”淘淘深深地吸了一口烟,手指一敲,换作一张被放大的、十分模糊的监控一角截图。

  “……非常危险。经过之前那个小组的调查,恐怕327案也是他的手笔。”淘淘猛地把手拍在了那张模糊的照片上,“调查到凶手会在这周五在时空站附近活动,我们将和东局组织进行联合抓捕——抓到他,有威胁的话直接击毙!”

  黑色外套,普通的白色卫衣,看不出是什么牌子;牛仔裤,男性,大致看得出在1米8左右。

  咚咚锵暗暗握紧拳头,不觉开始幻想自己击毙杀人魔的潇洒景象。


  软绵绵在警局工作了32年,教了9年学生,来悼念的人自然是数不胜数。嘭恰恰把黑伞往下压了压,远远站在悼念的人群末尾凝望。

  近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人。他目不斜视,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雨雾模糊的暮色。

  淘淘轻轻咳了一声:“为什么不过去?”

  “我不配。”

  传出一声讽刺的轻笑:“杀了人才后悔了?”

  “社会就是一滩烂泥,关心自己的利益就行。”嘭恰恰直视前方,“后悔?让那群杀人凶手去我爸妈面前问问后不后悔。”

  他说:“但是……从我个人角度来说,我是很对不起老师。”


  看看。

  淘淘腹诽。

  厨师在哀悼案板上被自己切碎的羊肉,因为食客并不是自己。


  “那省局长的加工……”

  “干完这笔我就不干了。”嘭恰恰突兀地打断了他,“我好好陪着咚咚锵。”

  对方愣了一下,黑伞下看不太清他的神色:“那也挺好的……”

  “你说他住在时空站那附近是吧。”嘭恰恰几乎不动嘴唇地低语,“我去杀了她,然后这些腌攒事以后就和我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。”

 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淘淘:“这是我索要的报酬。”

    淘淘在雨中点了一支烟。他把烟盒递给对方,但是不常抽烟的杀手拒绝了。杀手突然发问:“最近警局有什么行动吗?”

  烟头火红,在雨中像颗湿漉漉的星星。近灭,淘淘说:


  “没有啊。”



  9

  嘭恰恰二十岁生日那天,父母难得请了假,专门给他订了个包厢。咚咚锵放学回来,刚进门就一个猛冲跳到哥哥怀里,顺带把手里的奶油弄了嘭恰恰一脸,奶声奶气地喊:“哥哥生日快乐!”

  嘭恰恰也刚放学,还穿着警校制服,笑嘻嘻地反手给弟弟涂了个大花脸:“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咚咚锵——”

  咚咚锵星星眼眨得起劲:“什么?”

  嘭恰恰从身后翻出一个纸箱来,拆开,是一套高仿95式转轮手枪。小男孩儿抑制不住哇了一声,扑上去把玩具拿在手里把玩。

  嘭恰恰扬扬眉问:“好玩吗?”

  “好玩——”咚咚锵装着警察的样子把枪口对准他,嘴里模拟着啪啪的枪声:“——你被我击中啦——!!”

  嘭恰恰笑着往后倒去,舌头一伸假装game over。父亲却在这时忽然站起来,对家人们晃晃手机说接个电话。

  嘭恰恰目送他的背影,目光凝重了一瞬,压低声音对母亲说:“最近你们局里事情很多?我见你俩这几天精神不太好。”

  母亲勉强的笑容挡不住眉眼间日益沉重的皱纹和疲惫。她迟疑了一下,含糊地回答儿子:“最近……局里有个人涉嫌受贿被发现了,金额好像还挺大,可是一直找不到是谁。局里这两天都挺忙的。”

  她重重叹了口气:“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啊。”

  

  嘭恰恰站在旁听席上想,这是遗言。

  这是本不该属于他们的结局。法槌落下,席上法官声若洪钟。因涉案金额巨大,现判处嫌疑人死刑。

  台下一片鼓掌声,赞扬给了人民一个交代。嘭恰恰起身揪住旁边鼓掌那人领子,说我爸妈是他妈被人拉来顶罪的。

  他被赶来的法警丢出了大门。

  

  嘭恰恰警校上到第二年,生活突然被搅得天翻地覆。学算是上不下去了,没读完警校自然不能进警局,软绵绵替他在学校保安队谋了个职位,他上了半年班,忍不下去,跑了。跑的时候扬言跳河去了。

  但是软绵绵知道他不会。

  嘭恰恰像暮秋里一株疾风劲草,韧劲十足,拽都拽不下来。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报仇和结果之前,他不会死。

  何况咚咚锵还在孤儿院。

  他默默注视了少年好多年,总是及时给予帮助。但是一不小心,他就跟丢了。


  在软绵绵65岁一个下雨的午后,嘭恰恰敲响了他的家门,带着一盒脑白金。

  



  10

  咚咚锵在周五起得格外早。

  嘭恰恰的老板恰巧出差,给他放了一天假。他躺在床上睡眼蓬松地玩手机,听见外面咚咚锵穿衣服的声音。

  不多时从卧室门口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。咚咚锵说:“哥,我出门啦?”

  嘭恰恰皱起眉头:“你们今天有什么行动吗?”

  这可是机密啊。咚咚锵笑嘻嘻地眨眨眼:“局里这几天不忙,举办了个小比赛……哥,看我到时候给你拿个奖回来!”

  他对比赛没什么兴趣,重新向后栽进被窝里:“那你去吧。拜拜。”


  待到关门声音咔嚓一声入耳,嘭恰恰从床上一跃而起,快速地穿好衣服,站在镜子前却稍稍顿了一下,熟稔地从口袋抽出一支烟,站在走廊皱着眉想了一会儿。

  余淘的情报应该可靠,咚咚锵也说今天没有行动……他自从父母死后就再也没和警校其他人有过接触,这会儿贸然联系也太可疑了。

  嘭恰恰冷静地吸了一口烟。

  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……?他相信凭买家和余淘的实力完全可以把软绵绵的事压下来,就像之前许多次一样……但是要是没压下来……

  或者有人不想压下来呢?

  他透过窗户暼了一眼隔了两条街外的警察局。那里跟往常一样平静有序,甚至车库中一辆警车都未曾出动。

  这明明就是个祥和的周五。

  他伸了个懒腰,确定是自己多虑了。买家和余淘不会背叛他。只要他还活着,就有机会利用手中证据反将他们一军。

  但是谨慎总不是什么坏事。嘭恰恰掐灭烟头,套上卫衣,松松垮垮的布料把腰间的刀隐去。

  话说其实他还带了点蓖麻。警局局长的死不好掩盖过去,他偏向于暗杀。

  

  很快。

  他想。

  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。


  淘淘接到了一通电话。

  联系人赫然显在屏幕上,令他厌恶地皱了皱眉。斟酌半晌还是不情愿地接了电话,喂了一声:“干嘛?”

  时空局长声音泠泠:“这几天大力度排查贪污受贿,我上次跟你说了吧?”

  他不耐烦道:“说了说了。”

  “你要是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,我第一个收拾你。”

  淘淘看了看手机,有点好笑:“你专程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收拾我吗?”

  女声夹着杂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,沉了几分:“上次想杀了我那个人身后是谁,你查到了吗?”

  “我查到?”淘淘冷笑了一声,“想杀你的人多了去了,你自己心里没数吗?”

  时空沉默了半晌,突然笑了:“淘淘,你是不是也想杀我?”

  淘淘直言不讳地说:“想啊。想到天荒地老。”

  “你不会背着我整了什么幺蛾子吧?什么一石二鸟声东击西的局?”

  “等案子完了随便你查好了。”淘淘无聊地翻着文件夹,“反正……”

  “……很快就要结束了。”




  11

  咚咚锵已经便衣蹲守了一个上午。

  ——不过这是值得的!咚咚锵信心满满地掂了掂怀里的手枪,想起队长今早大力拍他的肩:“咚咚锵,你的射击和追击成绩是咱们队最好的,一旦嫌疑人逃走,责任就在你的肩上了!”

  咚咚锵激动地一立正,敬礼: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

  抓住他。咚咚锵被鼓励得热血沸腾,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他骄傲,哥哥也会……

  “目标出现。”

  警用对讲机闪着红光,滋滋响了一声,咚咚锵立即警觉起来,握紧手枪,目光盯紧街道拐角。

  队长的命令接着下达:“咚咚锵,去对面巷子里等待伏击,没有命令不准动;其他人立即上前实施跟踪抓捕——注意安全!”

  咚咚锵活动了一下肩膀,按着对讲机低声说了句收到。冲同事比了个手势,他弯腰从车后绕到小巷,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掠过草丛。

  激烈打斗声传来,伴随着同事们的怒吼和枪鸣。行人惊然鸟兽群散,局面更加混乱。

  但咚咚锵却从自己的心跳声中清楚地分辨出了那些声音:行人的惊叫声、凶手的喘息声、骨肉相撞的闷响、有同事在喊:“放下你手中的——”


  “嘘。”


  世界忽然失去了声音。

  “——”咚咚锵猛地扭过头——不!行人的惊叫声还在甚至更为尖锐,凶手的喘息声在渐远,如果说少了什么,那就是——

  咚咚锵从暗处跃出,咔嚓一声利落地上膛,同时警觉地环顾四周。如他所料,近身的同事已经七零八落昏在了周围,咚咚锵条件反射地迅速举起手捂住嘴鼻,转眼便瞥见了向街道尽头踉踉跄跄逃跑的背影。

  咚咚锵大吼:“站住!”那人却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没听到,一步不停地继续逃去。

  “队长——”咚咚锵一边立刻起身追过去一边冲对讲机言简意赅地报告,“除了我其他人已经都昏倒在203号街边,恐怕是一种可以在空气里传播的毒,不知道是VX还是蓖麻——”

  “救护车马上到。”队长在那边沉声道,“你不用管这些,现在立即去追击嫌疑人,小心他的毒药不知道还剩了多少——”


  “如有需要,可以进行击毙。”



  12

  “呵……哈……”

  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,添上几处拳脚踢打出的青紫更甚。不知道哪个条子先开了枪——幸好混乱中他用手肘一撞枪口便偏了轨道,与被子弹击穿胸口相比擦伤总是小事。他拽住一个警察猛地过肩一摔,反身把举枪的另一人撞倒。

  口罩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嘭恰恰深吸了几口气,趁众人都尚没反应过来时扯开那袋蓖麻猛地向空中一撒——可恶刚刚倒地那人不知何时起身扑到了他背上,虽然重得他一个踉跄,但还是将蓖麻撒了出去。

  这家伙死定了。他恶狠狠地想。没有一点防护措施,还离得这么近……

  看几人昏倒在地,他第一时间回头就跑,却倏地僵住了。

  “咳、……?”

  嘴角的殷血滴至锁骨,嘭恰恰僵硬地向下看去,缓缓捂住了腹部。

  哪个人……刀……?

  不过僵住确实只有一瞬。他立刻反应过来,脱下外套缠在腰际,随即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。

  有人吗?他一边跑一边想。还有人追击他吗?

  血滴在暮夏里好像升腾成雾,缠绕成一个血红色的月亮,他又把月亮碾碎在脚底。月亮碎裂成液状,一路跟在他身后哭泣。他留下一串血做的脚印。

  好像有人远远地冲他喊了什么。他没听清,一门心思向外跑。

  跑到外面就好了吧……他失血过多,晕乎乎地想,外面有爸爸妈妈,有咚咚锵,有本该属于他的未来。

  ……他这是在干什么呢。

  嘭恰恰猛地伸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流血的腹部,目光模糊了一瞬,随即清明开来。他倚住电线杆喘了一口气,接着吃力地往前跑。


  “——别跑了!站住!”

  这次他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。还有警察!大脑在闪烁着红灯报警,四肢却不听使唤。

  嘭恰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过一堵墙,墙上标着大大的“拆”。他阴恻恻地抓住了腰侧的刀,蹲下,矮墙的高度正好过他的头顶。他盘算着等那小子过来直接给他一刀——

  声音越穿越近,也愈发清晰,似乎是个刚发育成的少年音:“出来!”

  嘭恰恰一瞬间右手一抖。

  “我知道你在墙后!”咚咚锵毫无防备地一边接近一边威胁,“只要你愿意自首,我们可以从宽处理……出来!我手里有枪!”

  

  ……咚咚锵。

  嘭恰恰垂下头。

  ……为什么他在这里呢……?

  一切在一瞬间被串联起来。余淘,比赛,咚咚锵,以及那个他没能得手的局长。

  嘭恰恰咳出一口血,双手发抖地将军刀塞回腰间,继续扶着墙壁一步深一步浅地踩着血向前走。

  

  ——老师,有两条路,一条是遗忘,一条是新生,您会选哪条?

  

  神经被破坏了。他想,腹部一抽一抽地剧痛。他对咚咚锵下不去手,哪怕是为了复仇。

  他最终还是把咚咚锵变成了他的弱点。

 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,咚咚锵要追上他只是时间问题。失血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,天空都好像到了脚底,和血混合得一片蓝一片红。兜里还有半包蓖麻和一把刀。但是什么时候用呢?咚咚锵已经是最后的人了。


  不能让他看到。

  嘭恰恰啐了口血。血已经在他嘴角凝固,像一株扎根在他体内、盛开于唇边的蔷薇。

  他向前走着走着,忽然停下了脚步,脸色惨白地向上望去。


  是死胡同。



  13

  下雨了。


  嘭恰恰拉着弟弟的手站在墓碑前,咚咚锵尚到他肩膀。两座墓碑并排,缄默地伫立在雨中。没有碑文,只潦草地刻着两个被雨模糊的名字,甚至不能用身着警服的照片。咚咚锵抓紧哥哥的手,恐惧地别过了头。

  嘭恰恰掐着他的下巴,一点、一点把他掰了回去。

  咚咚锵嗫嚅道:“哥哥……”

  “看着。”

  咚咚锵不作声了。

  书里的故事时常把墓园描写成阴森森的样子,遍布蜘蛛网和到处乱飞的蝙蝠;但这里干净整洁,只有雨水滴在惨白惨白的石碑上。他感到无由来的恐惧,或许是来自掐着自己下巴的手。

  怕什么呢。他死死揪着哥哥的袖子。

  背对着哥哥他看不见嘭恰恰的神情。哥哥俯下身,双眼着魔似的紧盯着石碑,着魔似的说:“咚咚锵,你看见了吗?这个被仇恨和不公塞满的世界。”

  咚咚锵捂住嘴。


  嘭恰恰有一双好手、一双好眼,是从军的好苗子。父母在十八岁时让他去了警校,嘭恰恰不负众望成为他们的骄傲。父亲用宽厚的手掌拍拍他的头,说以后要用这双手去保护别人。

  这双手在某一个下雨的午后,拿起了属于自己的枪。

  

  “咚咚锵。”

  “……我、我在。”

  “如果有报应这种东西,就让我来承担吧。” 



  14 

  “不许动!”

  咚咚锵气喘吁吁地喊,手臂却丝毫不晃,枪稳稳地对准对方的后脑勺。

  “举起手。”

  这是怎么跑的啊?咚咚锵肋骨被岔气逼得生疼,喘口气都觉得嘴里满是铁锈味。这男的练过吧?带着这么重的伤,硬生生跑了一条街,他有什么东西要用生命去追求的啊?

  为了钱?这种理由太离谱了吧……但是不排除。这种人渣。

  “不要动。”咚咚锵听见自己说,“扔下武器,慢慢转过身来,剩下的警察马上就到……”

  凶手背对着他,不动。

  他不敢贸然接近。隔着几米远,咚咚锵看不清对方的样子,何况还戴着帽子。

  有细小的声音响起来,什么东西滴在枪管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
  咚咚锵紧盯着那个背影,不敢抬头看。

  下雨了。

  他只看见那人的背影猛地抽动了一下,好像腹部疼痛难忍一般猛然蹲下去。他被吓得差点开了枪,大吼一声:“别动!”

  局长的声音从对讲机内厉声传来:“咚咚锵!要是他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,立即击毙!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他应该是开枪不眨眼为民除害的正义,此时却像小时候在墓园一般嗫嚅起来。


  ——他在干什么?


  “……他在……”咚咚锵持枪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:“我看不清……我……”


  ——咚咚锵!


  “他好像……”咚咚锵结结巴巴地说,同时手臂感到一阵无力。“在……在拿刀……”


  ——咚咚锵!击毙他!


  “……划自己的脸。”


  为什么啊。咚咚锵迷惑地看着血从刀刃上流下来,蜿蜒又妖娆地缠在杀手的腕上,像蛇。杀手已经支撑不住身体,双膝一软跪在雨水流淌的青瓦石地面上。血混着雨水小溪一般流淌开来,潺潺至咚咚锵脚边。

  “……为什么啊。”咚咚锵说。


  这时他听见有人说话了。隔着绵绵雨声,却清晰无比,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一般。

  “不能……是你。”

  声音虚弱无力,从心脏流出的血好像要流干了。

  “我……不是……”

  这么熟悉的声音是在哪里听到过呢?咚咚锵做梦一般想。思绪蔓延至远方,他的手指虚扣在扳机上,双臂放松,好像随时要放下枪,又好像不会。

  这是一场怎样的梦呢?咚咚锵盯着他的背影想。或许他手里拿的是哥哥生日时送他的那把玩具枪?可是沉甸甸的,不像。他做梦一样舔了舔嘴唇。要怎样才能从梦里醒过来呢?

  “咚……”

  话没有说完。浑身是血的男人猛地从地上跃起,转身向他扑来,手中拿着那柄沾着血肉的小刀。

  这人的眼睛真像哥哥啊。咚咚锵想。但是脸不像。他的脸上全是血,看不出来是谁……他或许找到逃离梦境的方法了。

  对讲机的声音爆炸一般在他耳边轰鸣:“咚咚锵!他要伤害你!”


  “——开枪!”


  咚咚锵按下扳机。



  15

  软绵绵的葬礼在阴雨天举行。从无人机的角度来看,那一片片黑伞,就好像一丛丛盛开的黑菊花。

  嘭恰恰最终接过了那支烟,谢了对方的打火机:“我好久不抽这玩意儿了……自从把咚咚锵从孤儿院接回来以后。”

  淘淘问:“金盆洗手以后打算怎么办?”

  嘭恰恰气定神闲地说:“咚咚锵养我。”

  “……真不要脸。”

  “结束之后我就把父母的事告诉他。他说想去游乐场玩。”嘭恰恰吸了一口,因为不太熟练而咳了几声,“但是我之前一直没时间,等到结束了之后带他去吧。”

  淘淘嘲笑道:“真幼稚。一个28,一个22,走在小孩儿堆里不嫌丢人。”

  随即招来了对方略显不服气的轻哼:“那你平时带逗逗去哪儿玩儿?”

  “看电影啊。”淘淘一谈到弟弟就神采飞扬,“看个电影吃顿饭,平和的生活,多幸福啊。”

  “无聊。”

  淘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同样的轻哼。双方同时不甘示弱地对视,淘淘从对方的神色里看见18岁的嘭恰恰。

  嘭恰恰扬起手:“道不同不相为谋,该死的电影派,我走了。”

  

  淘淘目送他离开。嘭恰恰一个人撑着黑伞向远方走去,就像他21岁那年牵着弟弟的手,踏在残夏的最后一场雨上。


  


END.

  

  


p.s.  高一就开始脑嗨了。终于写完了。好爽。给大家跳个舞。✧٩(ˊωˋ*)و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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