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遗忘

*一时发泄。

2021.7.3


无话可说。我们都是瞎子。



[第一日]


某一天早上,在宿舍醒来,发现自己被世界遗忘了。

我想来想去,“遗忘”这个词是最准确的。既不是所有人都像失忆了一样一点儿都不记得,而是提起你来,还有点印象。可是一旦 所有人都忘记了你,那就是所有人都不再提起你,然后你被遗忘。

但是所有人都看不见你了。我想。我坐在床上看她们急匆匆地刷牙、穿衣,大声和对方开着玩笑,走出宿舍,似乎从不记得这张床上有人。


只剩我一个人。


我慢吞吞地穿衣,下楼。查迟到的老师看都不看我一眼。我从他们跑操的间隙走过,他们气喘吁吁地直视前方。


我被世界遗忘了。


但是这么说还不是太准确。有一个同学,称得上朋友,算不上知己——我有很多这样的朋友。但是她跟我关系稍近,所以我去找她。她果然记得我——当我俯在她耳边喊她的时候。

“所以,”她边扒饭边说,“只有我记得你?”

我点点头.

“哎,没事。”她热情又大方地说,“应该没几天就好了,这几天就跟着我吧。”她站起来,又看看表:“我先去找一下我闺蜜哈。”

我点点头,没勇气说出“我能跟你一起去吗”这样的话。因为——本来——我们也不是太熟。


我抬起头,看远方那团白雾。早上我就看见它了。它潜伏在不近也不远处,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,又似乎什么也没有。它像一头贪婪地张着嘴的巨兽,随时就要吞噬我。


我害怕。


[第二日]


我从小就是一个很容易被遗忘的孩子。


成绩平平,姿色平平,在老师眼里自然占不到什么光彩,在家长眼里也占不到什么光彩。奶奶疼爱堂哥,每次堂哥兴高采烈地挽着奶奶胳膊撒娇的时候, 我就笨拙地陪在一旁,不会讨好,也不会说话,只会陪笑;然后我开始不喜欢去奶奶家,她自然也遗忘我。

数学平平,物理平平,仅是为了以后好找工作选了理科,谈不上什么兴趣与天赋。每次发奖励,我都默默地看着别人争先恐后,一遍又一遍小声地说“你先吧”“你先吧”,然后面前只剩下一片空空;这时老师就猛地一拍头,歉意地说,对不起对不起,买少了,下次给你补上。


这时我会说,没关系。


然后下一次依旧没有,更别说补偿。


至于朋友——朋友倒是不少,只是他们似乎都有比我更好的朋友。他们三五成群,他们谈笑风生, 路过我的时候施舍给我一个笑脸,说声早上好。

可是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——我遵守纪律,谦和温顺脾气好,从不和人吵架,学习也有拔尖的科,但我从来不炫耀;我听话、懂事、孝顺,堂哥缠着奶奶的时候我就默默地扫地,尽可能戴好乖巧而听话的面具。


——可能正因如此,我才平平。


我插着兜,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群目不斜视地从我身前走过,三五成群。很多时候我感觉我像是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里,外面的人跟我迥然是两种生物,他们笑着,我沉默着;我不如去当个哑巴。

那团白雾翻涌着,越凑越近。


[第五日]


被世界遗忘已经是第五日,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。


而且我也开始忘事了——今天我坐在一个同学的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她写字,竟然一时没能想起她的名字。可能是太久没说话了。


我想,面无表情。


所有人都看不见我,我也没必要再摆出一副乐天派的笑容,所以我这几天一直都跟从我的心思懒得摆出表情;唯一的例外是一直带着我的那个同学。她昨天差点像其他人一样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过——但她还是回来了。她皱了皱眉头,说:“你怎么哭丧着副脸啊,你以前可不这样。”

我一僵,然后立即笑起来,活泼地笑骂道:“这不是没看见你嘛,伤心心。”

即使被遗忘,也要摆好表情。我想,笑着。


“对了,”她一边走一边说,“你是不是能自己活动啊,那你以后能不能少一点和我在一起?哎,有时候我跟我闺蜜说点话嘛,你懂。”

我其实非常害怕,我怕那团白雾,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说:“行呀。”

她立即露出笑容,朝我挥了挥手,蹦蹦跳跳地去找她的闺蜜了。我顿下脚步,她不曾回头看我一眼,像是……


也遗忘了我。


我发起抖来。


我想,人活在世上,的确是非常、非常、非常、非常、非常的孤独。有时候我想一死了之 ,但是又忍不住想,说不定我能像他们一样,找到一个所谓知己呢?

然后我活下来,愈加觉得非常、非常、非常非常、非常孤独。

有人说是潘多拉打开了魔盒,才放出了诱惑。可是我觉得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。它诱惑你死去,然后又诱惑你活着。如此反复,你奄奄一息。


世界的可恶之处就在此。


我抬头看了一眼白雾,它正沉默着逼近我。


我喘不过气。


[第十日]


我开始写日记,疯狂地写日记。

不仅仅是因为我那个同学已经看不到我了。她在某一次回头之后,就再也没找过我。我仅仅是因为内心已经被孤独和恐慌充满,使我不得不找个发泄的出口,否则我就要炸掉。不,还因为那团白雾离得越来越近了。它已经不再潜伏,而是正大光明地向我走来,带着它恶劣的笑意。

我曾试着把目记本丢在树下,却绝望地发现他们虽然有眼睛却视若无睹;我在每一行。每一列、每一页都深深用笔刻下声嘶力竭的呼喊“救救我!”“救救我!”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看见它的人。我不再笑,没必要笑了,我知道我已经被彻底遗忘了。我发抖,我一个人缩在床上发抖,梦里都是白雾。她们躺在床上,酣甜地睡着。


救救我!救救我!


没有人。


他们有眼睛,却是瞎子。


[第十三日]


我已经彻底绝望。


我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,回想自己为什么被遗忘。但是我想不通。

我想给自己挖一个坟,但我已经无处可去。白雾已经蔓延到学校里,只给我留下一丁点呼吸的空间。

我歇斯底里,我苟延残喘。我不再写日记了,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再看到。我作为被遗忘者,一旦成为,就只能等待死亡。


我站在那片白雾中央,什么都看不到。


我努力地回忆。学校门外是不是有个小吃店?保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?学校有几道门?

可是我遗忘了。


我站在这里,看着那片慢慢延伸的贪婪又冷酷的白雾,突然感觉浑身发冷。


是这个世界遗忘了我,还是我遗忘了这个世界?


[第十五日]


第十五日,被遗忘者——同时也是遗忘者,被用橡皮从世上抹去了;但是这确乎没有什么大碍,正如“无聊生者不生,即使厌见者不见,为人为已,也都还不错。”人们碌碌地忙着,遗忘了被抹去的人,或着等待自己成为下一个被遗忘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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